关于生死-关于母亲-让人泪奔

老同学魏兴健的来信：关于生死，关于母亲，让人泪奔

导语

2012年9月28日，工作忙碌，累，入睡前，收到高中同班同学魏兴健的手机短信。短信很长，长得多达几千字。魏兴健不擅长于电脑打字，看来这是通过手机键盘，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的手机短信，不知需要消磨掉他多长的时间。难以想象。人到中年，年少时代的粗犷和菱角都已经被生活磨砺遍尽。2007年4月，母亲病逝。上一周，2012年9月，父亲病逝。回头再来读这篇文字，关于农村，关于生死，关于母亲，关于养育，关于感恩，让人泪奔。

芦屾：

收到你的短信，我在深圳。

没有表达朋友最基本的礼仪，奔波于世，枉活—生。

有些人，就在身边，我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，或者忽略了他们的存在；一旦逝去，才会怀念，常常伤感。如我们的父亲，如我们的母亲。

谨以《母祭》，表达对逝去的父母的纪念。

母祭

人死如灯灭，当生命走到尽头，如即将燃尽的蜡烛，摇曳伏卧，最后熄灭。

哭泣

我抱着枯瘦如柴的母亲。

母亲的身体余温尚存，脸色苍白如纸。四个姐姐围在我的身边，“妈！”，“妈！”，一声声凄厉的呼唤，响彻在寂静的乡村子夜。

母亲的身体逐渐僵硬，再无回应。离开这个让她无比眷恋又叫她痛苦万状的尘世，是母亲卧床四个月来的日思夜想。

现在，她终于走了。

时间是公元二零—二年农历二月二十二日二十三点五十分。

十分钟后，母亲穿戴整齐，躺在她憩居了五十多年的老屋的一块门板上，大哥跪在她的脚下，点燃了纸钱，“妈，你领钱哟！”哽咽泪下。纸钱燃烧由红变灰白，最后熄灭，旁边那只鲜红的蜡烛火苗跳跃，流躺的烛油溢向地板，如鲜红的眼泪。

婆婆不死

半年前。

农历七月初七，为母亲过了七十三岁的生日，我和妻子便远赴深圳，留下三岁的儿子和十多岁的女儿。我并不知道，母亲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，她倒在了我刚刚修建的新居。

她倒在地上的时候，我的儿子在哭，她叫他到身前，“运儿莫哭，婆婆快死了，你上楼找姐姐去！”儿子紧紧地抱住她，“我不哭，我不要姐姐，我要婆婆，婆婆不死的！婆婆不死的！”

在长沙一六三医院，母亲一脸祥和地向我讲述当时的情景，我潸然泪下。

知足

姐夫把母亲送往县城医院，母亲清醒时的第一句话是：“不要让健儿知道，不要叫健儿回来，他们刚出门，没有钱，我的病我自己出钱整。”

我还是从岳父的嘴里感知到母亲的不妙，因为我的儿子被送到了他的家里，姐夫按照母亲的意思对我说：“妈的病不要紧，有我们这么多姊妹在家，你不用回来。”没有什么比见到她重要，我和妻匆匆辞工回家。

母亲得的是肺癌，扩散到脑部形成肿瘤致使病发。母亲并不知道，她身体虚弱，但很愉悦，对她而言，两个儿子陪在她身边，或许便是最大的满足。

我对母亲说：“妈，你没什么病，主要是劳累过度，在这里修养几天，我们回家。”母亲笑意盈盈，“我晓得我没什么病，害得你们兄弟俩跑回来，回去我们收拾，明天就走。”在医院外面的小食馆，母亲心情愉快地吃了一大碗饭。

回家途中，看着车窗外林立的高楼，母亲说：“这次到了长沙，见到这么好的世界，我知足了。”

牵挂

一个月后，因为病情再次恶化，母亲卧倒在床。

大哥在母亲从长沙回家三天后便去了福建，在信中给父亲留言：“为了生计，我不得不这样，照顾母亲的担子拜托你了。”

我在家里给别人打砖，天天抽空看望母亲，和她说些话，这是我可以也仅能做的。

父亲无微不致地照顾着母亲，五十多年的夫妻，眼看就要散了，他们常常互相宽慰，互相激励，动情之处，抱头痛哭。

“我生病，有你照顾我；你生病了，谁来照看你？！”

呐喊

母亲走的前一天，撕心裂肺的阵痛折磨着她，看着身边的儿女，压抑已久的哀怨再也控制不住。

“你们都在，我养你们有什么用？我生病了你们不为我整，我痛你们看着我痛，为什么不给我老鼠药让我死掉？！”这是母亲临终前，爱恨交织的呐喊。

母亲下葬那天，天空下起了小雨。

开棺前夕，儿子对他的玩伴小贝说：“婆婆没死，她困了，在睡觉。”开棺时，我抱着他，他听着堂屋声泪俱下的哭泣，看着躺在棺木里没有醒来的母亲，大声哭喊：“婆婆莫睡，婆婆你醒！”

归来

母亲走了。

一向乐观豁达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，孤独的身影徘徊在乡间小路，铺满一地的落寞。

儿子说：“等公公把婆婆找回来，我就喊她，要她引我”。

在儿子幼小的心灵中，母亲不曾逝去，会在某一天某一时刻，出现在他面前。

记忆不会磨逝，情感怎被泯灭，母亲活在我们心中，永远，永远……

安息

站在我新居后面的阳台，母亲的坟墓清晰可见。

那里，是她劳动过的土地，还有她抚育过的山林。

墓地四围，花圈林立，母亲的坟前，油菜花金黄，暗香飘荡。

母亲，你劳累一生，愿九泉之下安息！

儿兴健泣拜！

二零一二年农历三月初三泣书

芦屾，我抛弃了我的笔，却卸不掉爱和悲伤，如对你的感念，未相聚而确相知，对我而言，足矣。

逝者已逝，存者犹生，地下有灵，一定会含笑安息！中秋将近，祝福你们一家健康幸福，心想事成！ 魏兴健二零一二年九月二十八于深圳